Hell
重启
RE-UNION
阿奇亚在本子上画下一条横线——这第二个“正”字的第三笔。她在计算室友一天内到底会使用多少次洗衣机——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八次。从上午九点到凌晨,洗衣机无缝运转着。
上个月中,阿奇亚被前房东告知自己的出租屋将被收回,原以为可以续约的她不得不匆忙在附近寻找一个新的住所。当然,匆忙说的只是时间比较急,不得不也说的只是提前没想到。他在豆瓣上找到了一个转租的帖子,房源就在隔壁楼,过去看了一次以后就定了下来,这时候她还觉得是喜欢的,觉得是这个不得不和突然让懒散的她动了起来,该重拾的重拾,改开启的开启。
屋子进门是公共区域,房间之间隔音很好,但公共空间的就差点。阿奇亚的房间在卫生间隔壁,所以她可以清楚的听到人在走廊和卫生间活动的声音,这是计算洗衣机使用次数的前提。
阿奇亚判断她的室友有很严重的鼻炎,比她自己还严重,或者至少和小时候的她一样严重。小时候?没错,阿奇亚小时候就有非常严重的鼻炎,妈妈似乎对于生长于温润天气下的小孩患上鼻炎这件事情非常不解。
三年级之前,阿奇亚一家住在爸妈单位的家属院里。那时候还没桶装水的概念,院子里就一个1.5×1.5×2大小,水泥砌成的水池,大家喝的用的水都储存在里面。每周五,院子里会组织一次大扫除,清洗水池便是其中一项伟大工程。那个院子里只住了四户,除去阿奇亚一家外,是一对刚结婚的夫妻,一个刚毕业进单位的年轻姐姐,还有一个护林员伯伯。作为院子里唯二的男青年,阿奇亚的爸爸理所当然成为了清理水池的主力军。而作为院子里唯一的小孩子,大家也就不介意她在爸爸准备刷水池之前跳进去体验几分钟自由“潜水”时光。
阿奇亚光想着水池大和好玩儿了,从没考虑过水源在哪,也不明白水资源充足的地方为什么还是需要蓄水池。可能最开始她爸妈也没考虑这些问题,直到妈妈发现阿奇亚老是吸鼻子和流鼻血的时候,才笃定一切都与水有关。
“肯定是水里的蚂蟥爬到鼻子里了!要么在你玩水的时候要么在你喝生水的时候。”
妈妈带着阿奇亚看了好多种医生,西医检查中医把脉草医经验谈,全都试过。得出结论是鼻炎,不过具体是什么类型的鼻炎,那时候还不知道。
被鼻炎折磨的这些年里,连犀牛角沫都成为过阿奇亚需要吞服的“药”,可始终没有什么显著效果。
即便是这样,阿奇亚每深深吸一次鼻子,中间还是有间隔的,而她的室友不止:室友吸鼻子的频率和使用洗衣机的频率一样无间隙。所以只要室友从房间出来进入公共空间,阿奇亚都能察觉到。
某天夜里十一点,室友又洗了一整天的东西——不止是用洗衣机,其它水龙头也在不停出水,被开到最大。阿奇亚忍不住和朋友吐槽起来,打趣说她怀疑室友开了线上洗衣店,因为除了不停洗东西之外,室友也在不断收发快递:一天至少收三次吧,然后每隔两天,就会有快递小哥上门来取件。似乎正好是一个洗完晾干的周期。
阿奇亚的朋友把事件引向了另一个方向,说可能因为是夜里,这听起来像是都市怪谈。
Shit!
她的思路也跑偏了,开始往“不该”的方向联想。她想起来自己很近一次不停洗东西的经验,是被从冰箱顶而降的啤酒砸得皮开肉绽的时候。
事情就发生在她搬进现在这个屋子的前一天。被砸到的当下,阿奇亚并没觉得有多疼,可当发现地上开始出现血滴,且滴速度越来越快,以至于它们汇集在一起,可以被称为是一滩的时候,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惊吓压过了痛感,她缓缓起来又缓缓走到卫生间,想要洗一洗好看看伤口在哪,可是她用手捧水去浇到头上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血流的速度。
阿奇亚慌了,用一只手扶着洗脸台边嚎叫了几声,然后抬起另一只——那只沾满血的手。她在发抖,但不是因为受伤引起的生理反应。后来再跟朋友说起这一段的时候,阿奇亚总强调自己像个拙劣的演员,演的是不小心杀了人的戏码。
“情节就像在讲说,我演的这个人跟另一个人起了冲突,结果我失手把对方杀死了,经典的一幕就该是我看着手上的血手足无措崩溃大哭,拼命想把身上的血洗掉但是发现没用,我当时就这样。”
照着这个方向去想,阿奇亚的室友就像是上了恐怖游轮:她做了如前所述的、见血的、让人脊背发凉的事情,于是开始拼命的重复的洗衣服,洗所有有关的东西,一遍一遍洗,却不知道开始洗的这个动作就是游戏的轮回点。
嘶——
阿奇亚把本子上的正字涂掉,怕一旦猜中点什么,自己也被裹挟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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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失去田野的电视民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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